木天蓼喂猫-浮生

【七月七日长生殿】方迢番外(上)

#断更选手突然诈尸系列#

#一到final除了看书啥都想干系列#

卡了大半年的《七月七》番外_(:з」∠)_之前卡在(二)结尾卡了好久,今天突然来的灵感把(三)码出来了,可能画风不太一样,最后估计会有整合版吧【】

强烈建议看完《七月七日长生殿》再看,不是强行推销自己的文【】而是这篇番外开头你就会被剧透糊一脸的……《七月七》是推理悬疑向文,无意被剧透感官肯定会很不好【】

最重要的是没看前文可能看不懂我的番外在写什么【】

《七月七日长生殿》正文:目录

(一)姓名

 

名,自命也。以名生为信,以德命为义,以类命为象,取于物为假,取于父为类。

 
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他的一生中曾无数次听到过这个问题,似乎与之相对应的,他的一生也曾用了许多不同的名字。他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时,尚对“姓名”二字毫无概念,年幼的他曾一度以为那不过是宣纸上挥洒的横折撇捺,或是他人口中毫无意义的对应称呼。大家叫他“阿迢”,就像他叫父亲“爹爹”、叫乳母“奶娘”、或是叫眼前这个人“白叔”。

年幼的孩子从满桌的策论中抬起头,看着那个笑得和蔼的中年人,奶声奶气地开了口:“我姓方,叫方迢。”

那个须发皆白的叔叔闻言轻叹一声,拍了拍他的头,推门走了出去。

 

“《六国论》、《过秦论》、《封建论》,甚至还有《谏太宗十思疏》……你既给孩子取姓为‘方’,又何必……”他听到门外传来白叔模糊的声音。

“……很多时候,有选择的机会,总比毫无抉择余地的好。”他听到父亲回答时低沉的笑意,但其实他从未见过父亲的笑容。

“你既有如此想法,当年何不……”

他们二人的对话声渐行渐远,年幼的他早已听不真切,但父亲最后的那句回答却深深地刻入了他心间。

“我本江湖一闲人。”他听到了一声吊儿郎当的腔调从他平素不苟言笑、一板一眼的父亲口中哼了出来——那时的他尚不懂那句唱腔的意义。

那些堆成小山高的策论也好、那句曲调古怪的唱腔也罢,他其实从来不懂。正如他不明白为何白叔看向他的眼中藏有那么复杂的神情,他不明白父亲为何会让他对着一块刻着“东方”的牌匾祭祖,他不明白隔壁百里叔面上愈渐浓重的虑色。

父亲在世时,从未给过他明白的机会。

 

“东方、东方!”百里秦的声音在春日的暖阳中像要绽出花来,头上的小髻随着她的步伐上下晃动,边扯着他的衣袖道,“说好给我带话本回来的,这次你可不许再忘了!”

方迢将自己的袖子从她手中扯出来,七岁的少年转着眼睛与她逗笑道:“你再这样胡闹,叫百里叔看见了,小心没收你全部话本!”

百里秦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:“嘻,没事啦,我又不在外人面前这么叫你。”

方迢有过很多名字,百里秦却是唯一一个喜欢用姓氏称呼他的人。那是少女心中某种隐秘的欢喜,“东方”与“百里”,两个如此难得的姓氏在她眼中成了秘而不宣的缘分,她坚信这是一种美妙的羁绊,她喜欢这种羁绊。

少女稚嫩的笑脸阖在了缓缓关起的大门后:“东方,你们早点回来呀!”

那是方迢最后一次见到那个明媚又天真的——合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笑容。

 

一直到很多年后,他坐在夔门昏暗的月色下,耳边是那个五毒圣女疯癫而狂乱的笑声与诉苦,在那一瞬间,他竟有些不合时宜地走了神。

若是百里秦在此,他几乎能想象出她唇边勾起的弧度,她会垂眸将不屑与讥讽掩在眼底,然后在心里说——这有什么呢,谁还没经历过似的。

那些深沉的痛苦,那些亲耳听着全族上下被屠戮殆尽却无力阻止的绝望,他经历过,秦娘经历过,他们才是那个真正从血海深仇中走出来的人。

——桑玛还有晕过去一梦十年的机会,他却从来没有。

 

他只有短短三个时辰,他的父亲用阖族上下所有人的性命,为他换来了三个时辰的逃亡时机。当他终于逃过魔教的追捕,在灭门半月后的一个深夜悄悄潜回南京时,百里秦正坐在醉仙楼破败的大堂中,月光自残破的窗棂钻入,将她毫无生气的面容映得愈发瘆人与凄绝。

看到翻窗而入的方迢时,她的眼睛却突然亮了。那是一种怎样的狂悲与狂喜交错的表情——当你以为这世上仅剩自己一人时,却突然有一个人出现在你的面前。哪怕他什么都不说,什么都不做,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,他的存在于你而言,便是黑暗中的晨曦,在你贫瘠而晦暗的一生中,出现的一缕暖光。

从那时起,方迢之于百里秦,便成了这样一束光的存在。

面色绝望的少女崩溃地扑进了方迢的怀里,泪水滂沱,将他本已被血渍粘在身上的衣衫再次打湿,她的泪水冰凉,却带给了他久违的暖意。

在那一瞬间,百里秦终于真正忘了眼前这个人与她的生死大仇拥有同一个姓氏。

两个失去了一切的少年与少女,在那一夜冰冷的月色下,重获新生。

“东方、东方、东方……”

那是他最后一次听到百里秦这么唤他。

 

 

(二)有所为

 

君子有所为,知其必为而为之。

 

方迢永远忘不了自己杀的第一个人。那时他自宅后河流中的暗道逃生,躲入了城郊的山林之中。

他在山林里躲了三天三夜,不敢生火、不敢捕猎、甚至不敢快速地移动,漫山遍野都是魔教搜寻队的火把光亮,他像一只好不容易自猎人手下逃离的松鼠,战战兢兢地从这个藏身地挪到下一个容身所,而他甚至还没有松鼠那样的大尾巴可以保暖。深冬腊月的天气里,他顶着浑身湿透的衣服与头发,在山里饥肠辘辘地熬了三天三夜。

直到第四天的清晨,他看到了一个上山采药的孩童,一个奄奄一息地躺在山崖下的孩童。

那个孩子静静地躺在碎石滩上,染血的布衣下是支离破碎的骨骼肌肉,倒在旁边的药篓已被摔得稀烂,他的胸口却仍有些微起伏。方迢是从小习武长大的,他能听到这个小孩仍有微弱的呼吸声,他还没有死,纵使已在鬼门关前挣扎,却仍还有口气在。

他应该救他的,身为七剑传人,锄强扶弱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本能——但此刻,却有另一个本能压过了它。方迢跪倒在山体的阴影中,从晌午跪到黄昏,死死地盯着那个气息微弱的孩子,直到那个孩子彻底死去。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弱小的生命咽下最后一口气。

他扶着已没了知觉的膝盖站起身来,快步跑到那小孩身旁,将稀烂的药篓往河里一扔,利索地换下小孩身上的血衣,与自己身上的衣服交换。

然后,他拿起了地上的石头,对着那个刚刚咽气的小孩,砸了下去。

他再次跪倒在地,无声的泪珠一滴一滴地落在手上、孩子的身上、以及被他渐渐砸烂的——孩子的脸上。他的手很抖,他整个人都在颤抖,他甚至能听见自己“咯吱”作响的咬牙声,他整个人颤得筛子似的,却没有停下动作,没有什么能让他停下来。

他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与尸体的身份对调过来,然后拖着仿佛已颤得不属于自己的手脚,将穿着自己衣服的尸体扔进了河中。他看着在河流中顺水漂浮的小小尸体,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也随着那具尸体远去了。

这是你杀的第一个人,他暗暗告诫自己,而以后——还会更多。

 

父亲尚在世的时候,曾不止一次地说过他心性冲动,易莽撞坏事,但他或许从未想过,这个他一向觉得“冲动莽撞”的孩子,骨子里竟也有如此令人心惊的沉着与耐心。

方迢选择了最稳妥的方法进入魔教,他没有在江湖中大放异彩为其招揽,更没有混入底层却一鸣惊人一步登天,东方行甫此人生性多疑,那些急功近利、升任迅速的人从来得不到他全身心的信任。

他不需要一鸣惊人、不需要一步登天,他只要报仇——从底层教众一路稳打稳扎,慢慢接近东方行甫,一击毙命的报仇。这会是条很漫长的道路,却是最稳妥的道路,唯一需要的便是时间,而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。

他花了整整半年,从江南辗转至湘西,他将自己伪装成在战乱中流离失所的孤儿——又或许这并不是伪装——混进了一支北行袁家界的队伍,将自己“卖”给了魔教。

十年前,东方行甫溃败于七剑合璧之下,在袁家界另修光明行宫,而除钱财物力外,在张家界重修的魔教更缺人力。故此每隔三年,便会有一批“新人”被引进魔教,无人知道那些尚未年满十岁的孩子入教后遭受了什么,他们只知道,进了魔宫的门,便再也没有人能出来。他们只有两个选择,死亡,或是——入魔。

方迢在同行孩子绝望的哭声中凝目远眺,那扇巍峨而又森冷的魔宫大门终于渐渐出现在了路的尽头,他摸着脸上的人皮面具,闭了闭眼。

他看到了一双双倒在血泊中无法瞑目的眼睛,死死地盯着他,看着他一步一步地,走进了魔教的大门。

 

 

【三】有所不为

 

人生在世,终有所不为。

 

袁家界地处湘西,纵使山高崖险,仍挡不住连绵雨季里连空气中都满溢的湿寒。更深露重,连摇曳的烛火都似是透着几分冰寒的湿气,方迢坐在桌边,看着那豆烛火微微走神,烛蜡嘀嗒,“嘶”地一声,落在了桌上。他在轻响中回神,将桌上的信纸摊平,取过砚台,缓缓研磨。

两个时辰前,黑虎崖上山风啸啸,东方行甫接住飞来的黑鹰传书,在张狂的大笑声中将信纸碾磨粉碎:“哈哈哈哈,武当石忠义这老匹夫,到底还是没能抵住钱权利诱,同意了与孤王的合作,”那个身披黑袍的魔教之主转身挥袖,看向了身后侍立着的方迢,“什么名门正道,不过也是个趋名逐利之徒罢了!”

方迢在他回身的瞬间抱拳下跪,眉目低顺,声调欣喜:“教主英明,算无遗策。”

“哼,不过人心尔。”东方行甫笑得讥讽,伸手轻抚两下掌上的黑鹰,凝着暗光的双眸却睇着方迢,“此事孤王便交于你去处理,天道盟宋浩明身死之日,便是你晋升我大光明宫护法之时!”

方迢的声音愈发恭顺欣忭,将头深深低下,行礼道:“是!多谢教主信任!”

 

宋浩明身死之日,便是你晋升护法之时。

山崖上的烈风似仍在耳旁呼啸,风声吹来这句令他心血沸腾的话,令他磨墨的手一滞。

大光明宫护法,这个自从东方行甫离开西域总部后便就此空置的职位,不仅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权力象征,于方迢而言,更是一个可得东方行甫全心信任的、堪称千载难逢的机遇——为了这个机遇,他已苦等七年。

那是两千多个日夜中的辗转,那是这七年鲜血加身的挣扎,为了这天,他已等了太久,付出了太多。

 

他的手指一抖,墨块“啪嗒”地扣在了砚台上,溅起一手青黑。

五日之后,天道盟宋浩明盟主将于苍鹭崖设宴,秘密约见武当掌门石忠义,共商剿灭魔教大事。事关秘辛,与会者寥寥,却皆为正道砥柱。而此刻石忠义却传信东方行甫,愿与其里应外合,灭天道盟高层于此宴,东方行甫除其劲敌,石忠义得其觊觎已久的正道魁首之位,可谓双赢。

方迢拿过布巾轻轻擦着手上的墨汁,只觉指尖微冷。

这将是东方行甫与石忠义的双赢——却是武林正道的惨败。天道盟溃败,石忠义此等与魔教勾结的无耻之徒上位,终将引得生灵涂炭,再掀战火。

这也将是方迢与他们的双赢——他借机上位,获得东方行甫的信任,为自己七年的辗转,为方家与百里家的满门血债,为自己的复仇之路,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。

多好,他只消顺从东方行甫的命令,带人扑杀天道盟,便可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牢牢抓在手中。

没有他,也会有其他觊觎护法之位的教众领命。

没有他,天道盟也注定逃不过此劫。

没有他……

 

他手掌一抖,沾着墨汁的手巾轻飘飘地落在了桌上,他看着白巾上那刺目的墨迹,心中突然一定。

他稳住自己有些颤抖的手指,拿起了一旁的狼毫,慢慢将笔尖在砚中晕开。

 

没有他……这些事也会发生,没有他,武林正道也未必能逃此劫。

——可现在,有了他,他在这儿。

或许从来无人知道在魔教中有他这样一位七剑卧底,或许此事无论是成是败江湖上都不会留下他的姓名,或许……他将错失这七年来第一个,也可能是唯一一个,最接近复仇的机会。

可他在。

只要他在,他便绝不容许自己对此事置之不理,他不愿放弃自己复仇的机会,却更不愿看到因自己一念之差,而再度陷入战火纷飞的武林。

 

方迢落笔很稳,墨迹在纸上晕染开来,笔走如锋,转折间似是要将薄纸劈裂开一般,不过几息便已写了洋洋洒洒的大段前因后果,甚至在信后附了些絮叨的交待。

苍鹭崖此去凶险,于方迢而言更是死地。若秦仙儿能将自己的情报及时递到天道盟,那身为魔教护法的他此去便是九死一生;若秦仙儿传递不及,宋盟主未逃此劫,那武当石忠义掌权后,若想查个“魔教护法”更是轻而易举。

 

他贯是个擅长死中求生的人,可此刻,他看不出自己有什么斡旋的余地。

 

信已至末,他在落款处停下笔来。

其实他与秦仙儿传信时向来不写落款,一为隐蔽,二来这是仅他们二人知晓的传信方式,毫无落款的必要。

可此刻他却在落款处停了下来。

 

这些年来他曾不止一次地有过恍神的瞬间,仿佛这七年只是一场深沉的梦魇一般,梦里有烈火中的双亲,有魔教中的炼狱,亦有天悬白练下的青光剑。

他的人生至今也不过短短十四载,他却已有了三个身份,三个名字,三张面具。他也曾有过恍惚的时刻,他也曾不止一次地感到心悸与惶恐——面具戴久了,或许便再也摘不下了。

他在魔教护法的面具下藏了这么久,或许再过几年,连他自己都无法再将杀人不眨眼的“护法”与“方迢”区分开来。

当你凝视深渊时,深渊也在凝视你——这是他七年来心底深处最隐秘的恐惧。

 

可此刻他的心却放下了。

他看着落款处的二字轻轻一笑,将信纸封好。

 

他可以是背负着世仇家恨的方迢,可以是奸诈阴险的魔教护法,但此刻,他比任何时刻都更清晰、更深刻地意识到,他是青光剑主。

他是七剑,而后才是自己。

 

 

上·完

理论上是肯定还有(下)的(也有可能还有(中)

但(上)我就卡了大半年,所以中和下……我尽量……在(2021)过年前码出来吧【】

P.s. 突然从写《道阻且长》里的皮皮猴切回《七月七》里的盖世英雄(bushi)的七剑模式有点……落差(和精分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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